“蘇超”斗詩｜南通VS宿遷：天地英雄氣，凜然貫古今

讀懂一個人，最好的方式莫過于讀他的詩。而要讀懂一座城，首先讀一讀與其相關(guān)的詩，同樣是快捷方式?！疤K超”賽事進入第五輪，6月29日，南通隊將在主場對決宿遷隊。綠茵場外以詩讀城，可以發(fā)現(xiàn)，兩座城市都有一股英雄氣貫穿古今，令人肅然起敬。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若要選擇一首最能代表宿遷的詩，西楚霸王項羽的這首《垓下歌》必定拔得頭籌。四面楚歌、追兵重重，縱有拔山扛鼎之力，項羽也只能一遍遍地哀嘆“虞兮虞兮奈若何”。一首詩，定格了這位末路英雄在歷史舞臺上最后的身影，讓人照見其重情重義、敏感深沉的內(nèi)心，也為其因“無顏見江東父老”而在烏江自刎埋下情感鋪墊，在史書上留下了極其壯烈的一筆。

千百年后，西楚霸王的故事依舊引人扼腕嘆息。有人為他猜想另一種結(jié)局。唐代杜牧在《題烏江亭》中寫道：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他認(rèn)為，項羽應(yīng)該忍一時之?dāng)?，渡過烏江、卷土重來。也有人感懷項羽的豪情與悲壯。南北宋之際，女詩人李清照目睹國土淪喪、山河破碎，滿懷激憤寫下《夏日絕句》：生當(dāng)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人們不斷詠嘆、追思項羽，所懷所思，其實就是那股凜然的英雄之氣。到了清代，袁枚甚至認(rèn)為還欠那位“以死別霸王”的虞姬一首詩，專門寫下《題虞姬廟》：為欠虞姬一首詩，白頭重到古靈祠。三軍已散佳人在，六國空亡烈女誰?死竟成神重桑梓，魂猶舞草濕胭脂。座旁合塑烏騅像，好訪君王月下騎。

封建王朝時代，成王敗寇是權(quán)力游戲的基本規(guī)格，贏者獲得一切，輸家失去所有。但在更廣闊的時空象限中，當(dāng)赫赫功名化為塵土，偉岸的人格、不朽的精神往往有著更強大的穿透力。如今走進宿遷，從雕像到美食，“霸王”元素處處可見。這位失敗的英雄，依然備受尊崇。

南通也有一位“失敗的英雄”。與項羽握長戟、騎快馬不同，他的武器，只是毛筆和算盤。

“大熱何嘗困老夫，七旬千紙落江湖。墨池徑寸蛟龍澤，滿眼良苗濟得無?！蹦鞘?924年，老眼昏花、年逾古稀的張謇輕輕擱下毛筆，長嘆一聲，決定不再賣字，并專門寫了一首《鬻字告終以詩記之》。是那個創(chuàng)辦大生紗廠、富甲一方的狀元張謇嗎?正是。彼時，大生紗廠經(jīng)營陷入困境，而張謇所創(chuàng)辦的慈善事業(yè)依然需要大量資金，他萬般無奈只得賣字籌款。直到墨池漸干，張謇所擔(dān)心的，還是“滿眼良苗”有沒有得濟。落筆寫下這首詩之時，他距離生命終點僅有不到兩年時間。

何為英雄?筆者認(rèn)為，胸懷理想、肩負(fù)大義，知難而進不懼粉身碎骨者，都可稱作英雄?！帮L(fēng)起千灣浪，潮生萬頃沙。春紅堆蟹子，晚白結(jié)鹽花。故國何時訊，扁舟到處家。狼山青兩點，極目是天涯?！?276年，南宋右丞相文天祥從元軍脫險后，經(jīng)通州渡海南歸途中，將所睹所思寫入這首《賣魚灣》。蟹紅鹽白的江海風(fēng)情融入流亡心境、故國之思，讓這首詩平添沉郁、悲憤。兩年后，文天祥兵敗被俘。他誓死不屈從容就義，用生命踐行了“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滄海桑田，當(dāng)年港灣深處的漁村和海濱鹽灶，如今已成為一片農(nóng)田。盡管文天祥只是短暫停留，南通人依然念念不忘這位民族英雄。清乾隆間，石港人周學(xué)彭始于賣魚灣建“渡海亭”，因海風(fēng)勁吹和雨水侵蝕，這座孤亭不久便倒坍。1915年，張謇在楊家環(huán)附近重建“渡海亭”。1983年，南通縣人民政府又撥款恢復(fù)“渡海亭”這一歷史勝跡。

為人民奮斗、犧牲，人民就會永遠(yuǎn)記住他。仲夏時節(jié)，位于宿遷市泗洪縣的雪楓墓園樹木郁蔥、芳草依依，這里安葬著深受人民愛戴的新四軍第四師師長兼政治委員、淮北軍區(qū)司令員彭雪楓。彭雪楓智勇雙全，南征北戰(zhàn)、戰(zhàn)功卓著，犧牲時年僅37歲，是抗日戰(zhàn)爭中新四軍犧牲的最高將領(lǐng)之一。“雄氣壓隴海，英風(fēng)斷淮河。榮哀何有盡，萬眾淚澇沱?！薄罢L(fēng)事不易，自省為更難。洗灌冒冰雪，欽君不畏寒?！薄娙嗽獛涥愐懵犅勜?，滿懷哀痛寫下《哭彭八首》組詩，表達(dá)“生平供追想，終夜不成眠”的深切哀思，這些詩被評價為陳毅“一生中最長的悼亡詩”。

“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庇⑿郾赜谐沃?，亦難免常人之情。發(fā)生過“蘇中七戰(zhàn)七捷”的南通，同樣是一座涌現(xiàn)無數(shù)烈士的英雄之城?！笆暾鲬?zhàn)幾人回，又見同儕并馬歸。江淮河漢今誰屬?紅旗十月滿天飛。”1940年，黨中央派遣八路軍的第五縱隊南下，與新四軍勝利會師。當(dāng)時率領(lǐng)八路軍南下的指揮員，正是與陳毅一起參加湘南起義、一同登上井岡山，此后十年無緣再見的黃克誠將軍。這首《與八路軍南下部隊會師，同志中有十年不見者》，就是在海安會師期間，陳毅于駐地韓公館西花廳即興提筆創(chuàng)作，革命豪情、戰(zhàn)友深情凝于筆端，噴薄而出。

英雄識英雄，英雄惜英雄，英雄往往也更能成就英雄。撫古思今，筆者不由對南通隊與宿遷隊的“綠茵爭雄”更添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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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日報·交匯點記者 徐超 孫旭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