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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邊山下”的詩和遠方

“半邊山下”的詩和遠方
2021-06-09 09:38 來源: 編輯:供稿 瀏覽量:0

經(jīng)常有文友邀我去“半邊山下”——

“坐落于江蘇省金壇茅山旅游度假區(qū),二千余年的歷史悠遠綿長,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在這里,你可以盡情地感知,游覽,探尋。帶上你在乎的人,在這個夏花絢爛的日子,來‘半邊山下’吧”。

“梧桐盛開,待鳳來棲。前廳庭院,后庭露臺,沙發(fā)的舒適,咖啡的氤氳,偌大的書柜上琳瑯滿目的書,呆坐一下午仍然感嘆時光的流逝。”

“典型的徽派建筑,粉墻黛瓦、馬頭墻、高宅、深井、大廳;青山綠水之間,亭、臺、樓、閣交相輝映,構(gòu)成‘小橋、流水、人家’,集聚了江南水鄉(xiāng)特有的韻味。趕緊來吧!”

拗不過文友的三請四邀,我決意去“半邊山下”探訪。

在江蘇金壇茅山旅游度假區(qū)管委會很現(xiàn)代的辦公樓里,熱情好客的楊國忠副主任介紹道:“我們剛剛在‘半邊山下’搞了個主題為‘百年之春,生活美好’獻禮建黨百年主題攝影展暨金壇茅山紅色旅游產(chǎn)品發(fā)布會,通過這項活動的開展,就是要讓‘半邊山下’成為全國發(fā)燒友的集聚地,推動‘半邊山下’民宿的發(fā)展。這次您去造訪,希望從記者的角度幫我們提點建議。”

還未進山,就受領(lǐng)了一項任務(wù),心里有些忐忑。

★一幅畫,就掛在山坳里

金壇茅山旅游度假區(qū)管委會旅游發(fā)展局的周清徐成了我的向?qū)?,坐上茅管會的接待專用車,我們就出發(fā)了。

從管委會辦公地到“半邊山下”10分鐘車程,就看到了橫跨在入口處的碩大路牌。

6月,半邊山下開始進入它的夏季,它靜靜蟄伏于茅山腳下,歷史深厚卻又不露鋒芒。在這里,徽派村落替代了摩登都市天際線,青山綠竹就在眼前。半邊山,其實是一座由數(shù)百畝郁郁蔥蔥的竹林掩映、低矮平緩的抱湖小山。山野閑逸,原味本真。清冷的湖色、曲折的竹道、自由的泉流、清潤的茶田、沿崖的桃園、徽派的村舍,奇妙的一線天、天然的溫泉,連同清新純凈的空氣,幾乎占盡了山林民宿所有環(huán)境條件。

但這里又不偏僻,相反,交通暢達——處于寧鎮(zhèn)揚、蘇錫常、浙滬的兩小時交通圈內(nèi),百度導(dǎo)航“半邊山下民宿”,驅(qū)車高速,不時可達。

呆一下午,是一種享受。斑駁的石橋,漫山的竹林,清澈的山澗,一種自得其樂的舒緩節(jié)奏,在半邊山下依然觸摸得到。

這里的百余戶村民,始終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山中生活,喝的用的,皆是天然泉水。

就陽光,半邊山下每一時都在變化——清晨溫柔,正午濃烈,稍晚稀薄,直至某一個時辰,所有陽光都倏的收回山背后,整個山間就霎時起風(fēng)。

半邊山下的水,每一刻都在流淌——清晨還是未曾睡醒的墨綠,后有微風(fēng)吹皺湖水,漾出活潑的翠意。

尋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和好友一起垂釣,一起飲酒。垂釣之樂不在乎魚滿簍,在乎山水之間也。

若生來喜歡熱鬧,還有專供燒烤的草坪。一邊燒烤,一邊沉醉在美景中,還可玩水嬉戲,好不愜意??Х?,茶樓,書屋,都是遠離喧囂的好去處。KTV、酒吧、棋牌室,滿足你對娛樂的所有要求。

視野最好的是“燕歸靜處”樓頂?shù)穆杜_,白日里,依山傍水,鳥鳴幽幽,發(fā)呆,喝茶,聊天……若遇上晴天,坐在吊椅上,品一杯雀舌孵太陽也是極好。稍一入夜,就有像井水一樣冰涼的山風(fēng)涌上露臺。月亮就掛在山邊,月光皎潔,照亮遠山與屋頂——一層又一層,一層深過一層,恍惚間還能隱隱約約看見大茅峰頂?shù)牡烙^。

生態(tài)餐廳取名“無味”。閑散度日,少不了“嗟來之食”。每日,都有下午剛從山上捉來的老母雞,燉出的香氣撲鼻的雞湯;還有特色竹筍,搭配自家臘肉,炒出高檔酒店無法比擬的味道。除了油鹽醬醋,這些美味的家常菜里,更有一道獨一無二的重要佐料——便是青山綠水,臨窗小坐,慢慢享用山野蔬令,再找不到更愜意的生活。

“無味”旁不遠便是“三間房”。每到午后,陽光中氤氳出的還有勾人的咖啡香??傄喑鲞@么一段時光,懶懶窩進沙發(fā),翻翻雜志,品品咖啡。

經(jīng)過一個冬季的沉睡,春夏之交的“半邊山下”仿佛剛剛蘇醒,綠綠的樹,青青的草,星星點點的小花點綴在田野里。一幅幅生動的攝影作品懸掛在小道兩邊的柵欄上,給綠水青山間增添了幾許炫色。有句歌詞曾唱到“城里不知季節(jié)變換,不知季節(jié)已變換”。的確,只有親近自然,在鄉(xiāng)野之間看花草樹木的變化才能更明顯地感受到夏天的來臨。時光無限好,漫步鄉(xiāng)間小路上,走進田野,也就走進了春天。

“遲日江山麗,春風(fēng)花草香”。短短一個多小時的邂逅,已讓我們迷醉在“半邊山下”如畫的晨光里,迷醉在這世外桃源的山水之間,迷醉在這親山近水的鄉(xiāng)野田園。

最讓我迷醉的還是山邊的一方小湖泊,三面環(huán)山,水色碧綠,高空的白云和四周的綠林清晰地倒影水中,把湖山天影融為晶瑩的一體。

茅管會旅游發(fā)展局的周清徐告訴我,這個小湖泊過去就是個野草叢生的水塘,經(jīng)茅東林場改造后,取名“九龍?zhí)?rdquo;。

在“九龍?zhí)?rdquo;旁的一間茶室,我們巧遇了“半邊山下”的文化大使——海平大姐,她是“半邊山下”發(fā)展的參與者和見證人。

提到“九龍?zhí)?rdquo;,她從手機公眾號里找到《九龍?zhí)侗洝钒l(fā)給了我。碑記這樣記載:“江南名山茅山之陽,有一奇異之處,這里山石峻峭,積水成潭,潭水暗綠深藍,波瀾不驚,如翡翠靜臥。似明鏡嵌壁,綠影匝地,道仙之味盎然。相傳當(dāng)年乾隆南巡,途經(jīng)句曲,行至百羊山,登高攬勝,忽聞妙音繚繞,循聲前往,駐足于山下越翳王亭,見一女子對溪沐浴梳妝,美若天仙。正欲上前搭訕,突然間大雨傾盆,雷聲隆隆,云霧深處,水流漫瀉,似有九龍騰飛,自上而下。噴云吐霧,環(huán)繞其間,蔚為壯觀。雨后不見女子身影,但聞余音渺渺,霧氣騰升,乾隆定睛再看,一只仙鶴飄然而去,山間九條溪水奔騰而下,匯聚成潭。周邊奇木叢生,鮮花紛呈,山氣氤氳,猶如仙境般縹緲,乾隆大呼:夫物,量無窮。時無止,分無常,終始無故,九龍?zhí)妒且?。從此九龍?zhí)堵暶o起,只是平日里少有看見九龍騰壁的盛景,只有在大雨滂沱之時才能遇見。”

我傻傻的問道:“當(dāng)年乾隆果真來此地巡視過嗎?”

海平大姐說:“來不來不重要,只要有故事就行!”

看我傻傻好奇的樣子,大家不約而同地笑了。

★ 一個人,造就了一個村

在臨窗的一張茶桌上,我和民宿村的文化大使海平大姐面對面坐著,聊起了“半邊山下”的故事。

“‘半邊山下’以前叫‘金牛山莊’”。海平姐是一個快樂自己也快樂別人的人。她快人快語,說話直來直去,且字正腔圓,還帶有磁性。原來她退休前在金壇電視臺當(dāng)過主播,后又去了平頂山電視臺任策劃總監(jiān),策劃大型活動、節(jié)目包裝和主持人培訓(xùn)。退休后回到茅山,自稱是個“閑人”。在一次飯局上,被東方鹽湖城景區(qū)看中,被聘為公司的文化策劃。為了落腳,就在“金牛山莊”租了間房子。

“以前這里山路崎嶇,雜草叢生,污水橫流,是個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海平姐述說著“半邊山下”的過往。

“半邊山下”屬于金壇區(qū)茅東林場,位于茅山主峰的東南,金壇最西側(cè)。往前追溯,茅東林場過去是整個茅山林場的一個分支。解放初期,茅山林場是一個縣團級的國營農(nóng)場,由于地處金壇、溧陽、句容三縣交界,規(guī)模大、管理不便,1959年經(jīng)江蘇省政府批準(zhǔn),把茅山林場分成5個小場,分到金壇縣境內(nèi)的就是現(xiàn)在的茅東林場,占地32平方公里,森林覆蓋率達87% ,有職工400多人,來源比較雜,很多是城市下放知青留下來的。因是國營單位、事業(yè)編制,職工們吃的是供應(yīng)糧,端的是鐵飯碗,住的集體分配房,到了月底就拿“餉”,很多姑娘削尖腦袋都要嫁到山里去。

然而,這種在山里當(dāng)“神仙”的日子沒過太久,當(dāng)風(fēng)向突變時,許多人猝不及防。

國家為保護生態(tài)環(huán)境,將原來的用材林改成了生態(tài)林,林木只能種植、保護,不能任意砍伐。與此同時,常州市人大、政協(xié)代表年年提交議案,呼吁立即停止“茅東礦山”開采。“靠山吃山”的采礦企業(yè)只好關(guān)門打烊,林場不僅沒有了經(jīng)濟來源,還欠下一屁股的債。職工的養(yǎng)老金交不上,醫(yī)療保險也停了,退休工人的工資也不能足額發(fā)放……茅東林場的老老少少一下子“傻”了眼。

金壇市政府看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以壯士斷腕的決心,對林場進行徹底的改制:把林場的管轄權(quán)由市級下放到鎮(zhèn)級,單位性質(zhì)由國營事業(yè)改成集體企業(yè),職工實行一次性買斷工齡,下崗分流,自謀職業(yè)。

在這個“生死存亡”的節(jié)骨眼上,“不走時運”的茅麓鎮(zhèn)副鎮(zhèn)長王忠勝走馬上任,擔(dān)任林場場長兼黨支部書記,全面主導(dǎo)改制工作。

改制不就是要砸碎職工的金飯碗,倒逼他們“下海”自謀生路嗎?

“我們都是上年紀(jì)的人了,到哪里去討飯吃?”一些老職工忿忿不平。

“誰要砸我的飯碗,我就砸他的腦袋!”一些年輕的職工放出狠話。

有個領(lǐng)頭的職工組成了護場隊,自任總指揮,帶著“軍師”和手下“干將”,與負責(zé)改制的工作隊叫板!雙方僵持了一年多,改制工作毫無進展,鎮(zhèn)領(lǐng)導(dǎo)擔(dān)心時間太長而影響其他工作,只好先行撤出,留下王忠勝場長獨撐危局。

沒有了依賴,沒有了退路,王場長只能橫下一條心,單槍匹馬往前沖。他思來想去,覺得必須抓住主要矛盾,牽著牛鼻子走,先把場領(lǐng)導(dǎo)班子成員的思想做通。他首先和幾個支部委員逐個談心,分析改與不改的利弊,展望改制后發(fā)展的前景。然后,又和各個支委分工逐家逐戶上門做工作,掏心掏肺的說知心話。

那段時間,王忠勝帶著支委們每日每夜地奔波在山里,嘴唇干裂了,眼睛熬紅了,人也憔悴了……誰見了心里不會涌起一絲憐憫呢?

世上的事情有時就像溝渠里的水一樣,閘門一旦打開就會一瀉千里,改制工作很快就步入了“快車道”。

然而,在王忠勝看來,改制只是手段,真正的目的是要解放生產(chǎn)力,讓職工輕裝上陣,徹底甩掉林場貧困、落后的帽子。

經(jīng)過調(diào)研,他們先后引資建設(shè)了“寶盛園”、“元陽觀”、“三清觀”等大小十多個項目,這些項目不但豐富了茅山各景區(qū)的內(nèi)涵,而且為林場積累了大量的資金,林場職工們久違的笑容又回來了。

職工們有了笑容,但王忠勝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在改制家訪的過程中,王場長發(fā)現(xiàn)有很多林場職工散居在大山的褶皺里,房子還是六七十代林場統(tǒng)一建造的,很多地方都已經(jīng)破爛不堪,有的人家不通路,不通電,喝的是山澗里的水,靠砍伐樹枝埋鍋做飯。

王場長決定將散居在各個山坳里的職工集中搬遷下山,讓職工們享受改革帶來的紅利。

在支部大會上,作為書記的王忠勝把這個想法擺上臺面的時候,大家一致舉雙手贊成。

那時候場長的自主權(quán)比較大。決議一定,很快就能付諸實施。

他們開始在山腳下尋找搬遷的地點。

抬頭望去,百羊山、癩痢頭山、半邊山呈一字型排開,這個落腳點該放在哪里呢?

王場長手一指,就放在半邊山腳下,因為只有那里出山方便,與省道接壤。

如果王場長行走在一群人中間,絕不會引起你的注意。因為他其貌不揚,普普通通的農(nóng)民模樣。但我們千萬不能“以貌取人”。這個相貌平平的王場長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畫家,從小就喜歡畫畫。山水、花鳥、版畫,樣樣精通,他還是江蘇省花鳥畫協(xié)會的理事。

畫家場長來主抓建設(shè)工程,可想而知,那出來的工程還不是“詩情畫意”!

用了兩年時間,一座徽派風(fēng)格的“金牛山莊”就浮現(xiàn)在半邊山腳下。之所以取名“金牛山莊”,得之于山上有個“金牛洞”。

白墻、黛瓦、馬頭墻,在郁郁蔥蔥的大山映襯下,顯得格外清晰,誰見了誰喜愛。

可當(dāng)時有的職工還不愿意搬遷,說起原因,大家可能覺得好笑,在山里無拘無束多自由啊,一旦搬離幾代人居住的家園,心里的戀山情結(jié)就打不開。

經(jīng)過場領(lǐng)導(dǎo)苦口婆心的動員,大家總算是陸陸續(xù)續(xù)地下了山,過上了安逸的新農(nóng)村生活。

從改制到建造山莊,前后用了6年時間,對王忠勝來說是刻骨銘心的,也是無比煎熬的,當(dāng)一切“塵埃落定”之后,落了一身病的王忠勝也在2010年打報告退居二線,過上了“半工半養(yǎng)”的日子。

時間到了2014年,本來平平靜靜的“金牛山莊”又鬧騰起來了。原來,買斷工齡的老職工吃光了老本,連醫(yī)療保險也交不上。而外出打拼的職工闖蕩了幾年,很多也一無所獲,現(xiàn)在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同樣面臨生存困境。

“唰——”他們又把矛頭一致對向林場,認(rèn)為改革不徹底,留下了后遺癥,紛紛伸手向林場要飯吃。

此時的林場已換了兩任新場長,家底也面臨捉襟見肘,怎么可能再“穿新鞋,走老路”?!

林場不解決,他們就上金壇、上常州、上省會南京——上訪。幾輛大巴動不動就往山外開,各級政府焦頭爛額,疲于應(yīng)付。

2014年下半年的一天,金壇市委副書記親自掛帥,帶著信訪、土地、司法、民政、農(nóng)林等職能部門的“頭頭腦腦”20多人,來到金牛山莊現(xiàn)場辦公,尋找出路。

辦法千萬條,但落實到職工頭上就是“冒不了泡”。常年在山里的職工,吃的是皇糧,安逸慣了,再加上大多沒有一技之長,怎么在改革的大潮中“游泳”?

剛剛上任的茅山旅游度假區(qū)的原黨工委書記劉小平也是心急如焚,他天天跑到村里找提前內(nèi)退的老場長王忠勝“磨”嘴皮子。

“老哥,還得你‘出山’收拾這個‘攤子’。咱們是黨的人,要為黨分憂,為百姓謀生路。”劉小平非常誠懇。

拗不過劉書記的盛情相邀,王忠勝再次披掛上陣,擔(dān)任林場場長兼書記。

那短時間,王場長天天在山里轉(zhuǎn)悠,遇到租住在村里的“文化閑人”海平,兩人就碰思路、找出路。

王場長的想法很簡單,過去解決了“住”,現(xiàn)在必須解決“富”,讓村民們動起來,省得“無事生非”,而要讓村民富起來,仍然離不開“靠山吃山”。

海平的思路則顯得文縐縐:“在不破壞原有生態(tài)植被的基礎(chǔ)上,筑巢引風(fēng),讓山外的游客進的來、吃得好、留得住。”

激烈的思想碰撞,產(chǎn)生了一個個耀眼的火花,在金牛山莊的上空飄來飄去,雖然稍縱即逝,但依然如星星般閃爍。

開弓沒有回頭箭。王場長帶領(lǐng)下崗職工到高淳慢城、宜興竹海、浙江莫干山等地參觀、考察、學(xué)習(xí)。返回后,決定搞“林家樂”。

很多人在觀望、徘徊,王場長,這能發(fā)財嗎?

王場長拋出激勵政策:“凡是前十名報名參加做民宿、餐飲的村民,經(jīng)驗收合格,每家獎勵5萬元。”

這一著果然見效。轟轟烈烈的“林家樂”就開展起來了。

運作一段時間后,效果還不是很明顯。除了雙休日、節(jié)假日顧客盈門,平時門可羅雀。

曾經(jīng)做過文化策劃的海平可有了用武之地。他們分析原因,找到了三個癥結(jié):一是周邊環(huán)境欠佳;二是文化品位不夠;三是對外宣傳不能形成轟動效應(yīng)。

于是,林場集聚資金近1600萬元,架橋鋪路,增設(shè)停車位,修建公廁,改造用水、用電設(shè)施,對村莊進行亮化、綠化,路口設(shè)置標(biāo)識牌。

王場長作為畫家的才能再一次得到體現(xiàn),什么位置造一座亭子,什么位置修一座橋,什么位置擺放一塊石,他都要親力親為,決不能因一次失誤而造成整個山水畫的敗筆。

筑巢引鳳,不僅引流了游客,也吸引了立志本土鄉(xiāng)村振興的新銳人物。

半邊山滿坡翠竹,山澗泉水涌流,潭水清澈見底,沿廊曲徑通幽……這讓已從事10年網(wǎng)絡(luò)傳播的鄧亮動了心。

文旅融合,成了鄧亮和他的團隊提升民宿品質(zhì)的選擇。

他們從改變地名開始,將“金牛山莊”改名為“半邊山下”,讓山莊有了故事和想象空間。

注入文化元素,人是決定因素。2016年3月初,一期工程啟動。與鄧亮合作的5個伙伴中,既有畫家,也有攝影師。緊接著實施的二期項目,合伙人換了另外3個,酒店、旅舍干脆取名“一介文旅”。

兩期項目實施后,已有酒店2家、客房136間,另配備咖啡屋、會議室。

雙休日游客爆滿,平時來人稀少——鄉(xiāng)村旅游的共性情景同樣擺在了鄧亮面前。他靈機一動,何不發(fā)揮自身網(wǎng)站優(yōu)勢,來一次顛覆性營銷策劃?于是,“99元一間房”很快出爐,一下賣出去2.6萬張票,半邊山下民宿非周末入住率由原先的15%提高并穩(wěn)定在70%以上。

初戰(zhàn)告捷,但鄧亮并沒有為此陶醉。他意識到,一個地區(qū)的民宿經(jīng)營,一家壟斷絕對做不好,形成集群才能影響更大。為此,他不僅動員更多的林場職工,或出租住房,或自主經(jīng)營,還通過朋友牽線引入常州、南京等地對民宿感興趣者前來投資。如今山莊共有八十余戶的住房得到改造,可接待近600名游客入住,公司民宿可接納260人入住,山莊可接待近千人同時用餐。

在竹林深處,有一座30多米長的玻璃棧橋,將相對的兩坡連接起來,這在金壇還是第一處。竹林里還建有樹屋、亭廊,取名“遇見”“兩廂”,這里是婚紗攝影的絕佳景點。

涅槃重生,昔日寂寂無名的窮山莊,已成了“看得見山、望得見水、聞得見花香”的自然景觀地,成為“靜得下心,留得住情愫”的養(yǎng)生之地 。

一個人,不,是一群人,他們蟄伏在“半邊山下”,苦心經(jīng)營,蓄勢待發(fā),終于修得正果。今天,人們提起“半邊山下”,已不只是一個村落,已升華為一種現(xiàn)象,一種文化,一種精神。

★一群人,有故事、有情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當(dāng)年這封被網(wǎng)友評“史上最具情懷,沒有之一” 的辭職信,就像一副催化劑,讓很多人被壓抑已久的躁動瞬間爆發(fā)、并付諸行動;也讓很多厭倦當(dāng)下工作的人,開始任性辭職、想去探求外面的世界。

民宿創(chuàng)業(yè)者大多屬于這樣的群體。正所謂“歸山深淺去,須盡丘壑美;莫學(xué)武陵人,暫游桃源里。”他們暢想著,或躲進山里過上隱居生活,或找一所房子面朝青山綠水春暖花開。

海平姐告訴我,在“半邊山下”的創(chuàng)業(yè)者,大多有故事、有情懷。

他們的到來為山村帶來了豐厚的文化底蘊 ,也吸引了無數(shù)粉絲來此造訪。這恰恰印證了唐代詩人劉禹錫所著的《陋室銘》: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飯后,外面的雨停了。海平姐決意帶我們?nèi)グ菰L幾家民宿的主人。

在“燕歸靜處”,我的眼里放出了光芒,好詩意的名字。踏入民宿,幕墻設(shè)計和周邊景觀的營造就很抓人的眼球。水中石板被無邊水池簇擁,水草與紅鯉,綠色與紅色,流動的水波,黑色的鵝卵石,亭臺樓閣之間便有了一份禪意。

民宿的主人陳靜是一個亭亭玉立的愛美女子,在美容行業(yè)摔打多年的她,多年來一直有個夢想:能有一個自己的院落,房前種花,屋后種菜,閑來一壺茶,過一種散淡的日子。“燕歸靜處”,因為有個“靜”字,將主人名字融入了,更加耐人尋味。

偶爾的一次邂逅,讓陳靜深深愛上了“半邊山下”。于是,花光了這幾年打拼的積蓄,來到“半邊山下”買下了一棟三層帶院子的民宅。讓她驚喜的是,裝修前發(fā)現(xiàn)有燕子在橫梁上筑巢。

燕子筑巢的地方,據(jù)說是吉祥的。

為讓燕子得以棲息,在改造民宿后,陳靜特意將燕子的舊巢保護起來,她還定制了各種燕子飛翔的瓷器,分布在房間各處,讓這里多了一種靈動。民宿共有8 個房間,溫馨明朗,拉開窗簾,滿目是婉約秀麗的煙雨江南。夏風(fēng)送暖,新燕歸來,銜著泥,悠然地落在房檐上,筑著自己溫暖的小窩。“燕歸靜處”,確實名如其意,讓人心平如鏡,流連忘返。

海平姐說,聽了“西域傳奇”茶屋主人錢毓的故事,一定讓你不由得睜大眼睛張開嘴巴,發(fā)出驚訝的贊嘆之聲。

這讓我非常的好奇。

不知不覺中,“西域傳奇”就在我們的面前,整個院落的裝修風(fēng)格讓人感到滄桑和遙遠。門口掛著“共產(chǎn)黨員經(jīng)營戶”的牌匾,還有“板娘掌柜簡介”:錢毓,自由旅行者、西部戶外探險人、國家級茶藝師、花藝師,世界首位徒步穿越“死亡之海”——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的女記者。在新疆新聞界工作27年,先后擔(dān)任烏魯木齊人民廣播電臺、亞心網(wǎng)、新疆晨報首席記者,現(xiàn)為西域傳奇文化工作室創(chuàng)辦人。先后出版有《穿越西藏線》《駱駝之城》《領(lǐng)略霍城》等著作。

這又讓我感到無比的震驚。

錢毓熱情地招呼我們?nèi)胱?,并駕輕就熟地為我們煮茶。我們面前的錢毓分明是一個柔弱的女子,說話柔柔的,煮茶的動作也是柔柔的,讓我很難想象她是穿越“死亡之海”的探險者。環(huán)顧四周,整個屋內(nèi)擺放的都是來自西部的物件。有出自新疆普通農(nóng)民編制的紅柳條筐,喀什農(nóng)民自制的土陶,阿勒泰深山老牧民制作的牛皮酒壺,藏區(qū)工匠的手工銅銀器具……店里每件精美絕倫的手工制品,都是錢毓一樣樣去當(dāng)?shù)刈叽宕锾詠淼摹?/p>

通過了解得知,錢毓從小體弱多病,曾因病休學(xué)四次,易病的孩子大多敏感且聰明。她的老師非常偏愛她,使她孤獨的心靈有了些慰藉。不久,語文老師一家自愿去了新疆工作,使她非常失落,也勾起了她內(nèi)心三毛一樣的浪漫情懷。1986年10月,生長在魚米之鄉(xiāng)的金壇姑娘錢毓揣著高考落榜的失意,不顧父母的眼淚,收拾了弟妹的擔(dān)憂,踏上了西去的列車,三天四夜的火車之后,錢毓來到了魂牽夢縈的烏魯木齊。然而,異鄉(xiāng)并沒有向她敞開歡迎的臂膀,而是將一個艱澀的問題擺在了她的面前——生存。錢毓成了地地道道的打工妹,她做過保姆,當(dāng)過代課教師,也去冷飲廠做搬運工。1993年新成立的烏魯木齊經(jīng)濟廣播電臺招聘人才,她趕去應(yīng)聘,用執(zhí)著和豪情打動了領(lǐng)導(dǎo)。沒想到?jīng)]有文憑的錢毓竟被破格錄取了,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喜訊。從此,倔強的她開始向記者的制高點發(fā)起沖鋒。有一天,錢毓從編輯的一條新聞中偶然得知有一支中英聯(lián)合組織的探險隊將穿越“死亡之海”——塔克拉瑪干。她千方百計打聽到了主辦單位,死纏硬磨,奮爭半年,終于被獲準(zhǔn)加入探險隊伍。

穿越“死亡之海”是一場生死考驗之旅,期間所受的磨難、曲折、危險,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但生命的潛能一旦被激發(fā),產(chǎn)生的能量將是無限的。

1993年9月,一個剛剛涉足新聞的地方電臺女記者,一邁步就邁上了事業(yè)的高峰。她的錄音通訊《情牽大漠》獲得了全國廣播新聞一等獎,她的《穿越手記》被《新疆日報》等全國幾十家報刊刊載,《新民晚報》《新華日報》《中國新聞出版報》《南方日報》等報紙專門介紹了她的事跡。此時,還在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的錢毓還不知道外界對她的一片贊揚,她站在宛如蛇形的沙丘上,看著腳下那片浩瀚的大漠,忍不住熱淚盈眶:“它是如此貼近我的心靈。它看起來荒涼沉寂,卻蘊含著無限的繁復(fù)和美麗!”

錢毓還先后參與并報道了1998年和田河大穿越、1999年海峽兩岸三地博格達峰死亡大搜尋、2003~2012年中科院羅布泊科考等重大事件。2006年青藏鐵路試運營,她只身赴高原報道,并于2011年穿越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新藏公路。

錢毓在遠離家鄉(xiāng)幾千公里的地方做了二十幾年記者后,有一天打包行囊,托運了幾千冊書籍,與丈夫、時任《新疆都市消費晨報》編輯部主任涂麟,重新回到江南的家鄉(xiāng),租下“半邊山下”的一個院子,開啟了“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山居生活:制茶、種菜、寫作、開民宿……

我?guī)缀跏橇髦鴾I聽完錢毓的傳奇故事的,作為同是記者的我,真的是自嘆不如。如果一個人能將他(她)生命的能量發(fā)揮到一種極致的狀態(tài),那么他(她)必將雄踞于千萬人之上。但這個時候需要他(她)擁有一種近乎獻身的精神和勇氣。錢毓在新疆工作的日日夜夜里,吃盡了千辛萬苦,攀登過無數(shù)懸崖絕壁,然而是雄鷹,就要敢于在天寒地凍的惡劣環(huán)境中練就它的翅膀。

錢毓不就是我們心中的“雄鷹”嗎!?

品嘗著錢毓泡制的茶,讓我好生感慨:茶如人生,人生如茶。如今錢毓的生活,正如杯中好茶,氣息純正,低調(diào)內(nèi)斂,慢慢品嘗,歸于無味。

陶淵明在《歸園田居》中寫道:“誤落塵網(wǎng)中,一去三十年。”在城市化快速發(fā)展的當(dāng)下,“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正在成為不少人向往的生活。

城市化并不意味著鄉(xiāng)村文明的瓦解。千百年來,鄉(xiāng)村形成的村落空間、建筑風(fēng)格,鐫刻著一圈圈生命的年輪,印載著一個個家族的譜系,它比任何史書都更真切地見證著我們曾經(jīng)的古老文明。而“久在樊籠里,復(fù)得返自然”,當(dāng)下鄉(xiāng)居生活已然成為一些行動派的現(xiàn)實實踐。畢竟,與土地的聯(lián)系堅韌沉潛,也是我們每個人的最終歸宿。

在“半邊山下”無數(shù)隱居者中,既有追夢田園的新農(nóng)人,也有從事鄉(xiāng)村電商的新青年;既有鄉(xiāng)村旅游的先行者,也有尋找文化根脈的新鄉(xiāng)賢。無論是返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的大學(xué)畢業(yè)生、矢志鄉(xiāng)建的各路志愿者,還是情歸桑梓的辭職人員、尋夢藝術(shù)的文人墨客,新時代的歸園田居者們,都有一顆厭倦了都市喧囂浮躁,在世外桃源洗盡鉛華的回歸之心。他們都希望能抽離功利與物欲,安放疲憊身心,獲得彌足珍貴的淡定與從容。

“一木四味”的主人、55歲的袁建民就是這樣一位“淡定”之人。

袁建民,號悟凡,常州逸士,喜歡飲茶品酒、江南文化、收藏。他曾經(jīng)深入地下挖過煤,升上地面做過園藝師。這一下一上的海拔高度差別分別反映了對大地的索取和反哺兩種不同的人生經(jīng)歷。

做過煤礦工人的袁建民,對土地母親更加懷有深深的眷戀和敬意。因遇到貴人,他在山東搞了個綠化工程,一干就是十年,賺了人生第一桶金后,全身隱退,來到“半邊山下”做起了民宿。他從設(shè)計、土建、裝修等全程參與每層200平米總共三層的民宿建設(shè)。以前收藏來的江南鄉(xiāng)村的老物件,如石鎖、石磨、石墩、石槽等,一一恰如其分地擺放在各個角落。

與工程建設(shè)同步,他在家門口開辟了半畝的蔬菜地,專門栽種或懸掛空中、或長在地上、或身埋地下的時令瓜果蔬菜。從松軟肥沃土地上長出的瓜果綠葉,仿佛就是他精神的寄托。

凡是來“一木四味”入住的客人,也都要來他的菜地彎腰看一看,嗅一嗅,摸一摸,與瓜果生靈對話。

一木四味,其為何意?按主人袁建民闡述,一為簡單,木為自然,一木二字組成根本的本字,也是本質(zhì)的本字。一個人,不能忘了來路和初心,要簡單、自然,與宇宙步調(diào)一致,追求本質(zhì)的美好。四味姑且稱為酸甜苦辣。這是泛指,其實是指人生的況味。

在籌建之初,一木四味便已商標(biāo)注冊,并以篆書勒石,擺放在魚躍龍門的錦池正面,這在全國是獨一無二的。

在一木四味大門的左側(cè),袁建民開鑿了一口山泉汩汨的水井,這是他從小的理想。這口井就是他慰藉心靈的標(biāo)本,有了它,他的心就錨泊在這里,從容安定了。

足足用了兩年時間,民宿才不動聲色地營業(yè)。古樸雅致的江南老宅風(fēng)格撲面而來,閃耀著江南文化的韻味,收藏了江南半部風(fēng)韻的歷史。

在這里住上一晚,何止是睡眠?更多的是閱讀江南文化,觸摸江南深厚的文化底蘊。他不但在院子的環(huán)境布置上抒發(fā)了他的情懷,在每個房間的細節(jié)上也是花費心思,有些設(shè)施超過了五星級酒店的標(biāo)準(zhǔn)。在服務(wù)細節(jié)上,他更是無微不至,比如為了讓客人的舒適感達到極致,三層樓房居然安裝了電梯,免去了體弱者爬樓梯的辛苦。有些客人是沖著茅山景區(qū)來的,他設(shè)計了自由游茅山的線路,配有晨跑卡、周邊景點指南,這些延伸服務(wù),讓住客十分滿意。

民宿有專門的管家,溫婉優(yōu)雅,周到服務(wù)。也有當(dāng)?shù)氐陌⒁?專門做茅山地方特色菜,油煎山芋粉、茅山老鵝、老雞湯、茅山水庫魚頭,尤其是紅燒肉,肥瘦適度,爛而不糊,真是一絕,成了一木四味民宿招牌菜。

凡是有客人來訪,袁建民都會像導(dǎo)游一樣,帶客人走進大山,邊走邊介紹:這里山青水秀,民風(fēng)淳樸,環(huán)境實在是太好了。茅山是道教圣地,金壇是財富之意。

茅山的氣候說變就變,屋外又下起雨來。

此時此刻,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其他什么聲音也沒有,大地一片寂靜寥廓,所謂詩和遠方,原來近在眼前。

離開“半邊山下”的時候,遇到一位師傅正在自家院子門口加工木雕,一舉一動,傳神之至,不一刻,一塊平常的木頭在他手里變成了栩栩如生的雕塑作品。類似化平凡為神奇的故事在“半邊山下”一直上演。

每個城市人都有個鄉(xiāng)野夢。歸鄉(xiāng),歸野,尋覓夢里的田園,給心情找個地方放放假,撒撒野,找回內(nèi)心深處最原始最樸素的滿足。小隱于山,大隱于谷。

在“半邊山下”,我找到了詩和遠方。

(作者: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 趙柳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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